我身处一个景色怡人的海岛上,海岛的最高处有一个观景长廊,感觉像是一个开放式疗养院之类的地方。每天,我都会去观景长廊那里晒一些海藻。这一天,和往常一样,我正忙着晒海藻,却被告知要去见一个人。手里的海藻还没晒完,先生跟我说可以交给身边那位阿姨,他们看上去好像比较熟悉的样子,而我却从未见过她。那位阿姨很热情地从我手中一边接过海藻,一边笑着说”去吧,放心交给我,等你回来它们就干了。“
在一个房间里,一位神秘人物安排了一项工作给我——协助一位卧底的安全。领会其意后,我和往常一样,和另一位共事者做着手头的工作,那位卧底和我们在同一房间。没过多久,外面有点动静,我们立刻让那位卧底躲在房间的某个角落。
这时,来了一位小朋友,在这样的一个地方,出现一个小朋友是很稀奇的事情,他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使劲向内张望,把鼻子和嘴巴都挤扁了。我打开门,他一边向房间内探头探脑地张望一边问我,“阿姨,有一个叔叔刚才救了我,我想感谢他,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?”接着他向我描述那个人的特征。我几乎能够断定他说的就是那位卧底,于是我便警觉起来。为了不贸然行事,我对那个孩子说了谎,说自己没见过他描述的那个人,接着小孩离开了。
果真,那个孩子走后,卧底说他根本没救过什么孩子,还没等我们说完,便听到门口有子弹上膛的声音,卧底让我们立刻趴在地上,我从门的磨砂玻璃那里看到有人的影子,然后听到枪声......
突然,我感到其中一个子弹从我的左耳边飞过擦过我的左肩,肩膀火辣辣的,我心想,应该只是皮外伤。但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,我是坐在轮椅上的,肩部的伤口的确不严重,已经做了处理。我被推出来时,看到那位卧底也从另一个房间被推了出来,也许他也只是受了少许轻伤吧,他微微地点头示意感谢,然后被推走了。
先生推着我向往常我们晒海藻的地方走去,那里是海岛的最高处,平静湛蓝的大海一览无余,人们在那里散步,聊天。我对先生说,”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,真好!“,先生说,”是啊,这一年,岛上的变化很大。“什么?一年?过了一年?我不是只受了一点点轻伤吗?
我诧异地醒来,发现自己只是在长廊上睡着了,身边还放着没晒完的海藻,人们和往常一样,聊着天,晒着太阳。“原来只是个梦。”我对自己说。这时,刚才梦中那位帮我晒海藻的阿姨笑容满面地走来,对我说“海藻都干了,你去看看吧。”
我心想这是多么神奇的经历啊,这位阿姨竟然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!而且所说的话和之前梦境中的情境竟然是相符的。我要赶快记录下来,我这样想着。
直到我又一次醒来,坐在电脑前,记录下这一切。
在尼古拉·瓦西里耶维奇·果戈里的小说《肖像》中,主角有双重假醒的经历。我也曾有过三四次这种体验,只是这次刚好记录了下来。
所谓假醒,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梦中梦。我们做了一个生动逼真的从睡眠状态醒来的梦,但事实上我们仍旧在梦中。假醒后,我们可能还会对自己所做的梦有所记忆,还告诉自己刚才那只是梦,但直到第二次醒来后才发现刚才那还是一场梦,之前的那个醒来不是真的醒来。
那么现在,我们凭什么笃定自己不是依旧在梦里呢?
电影《罗拉快跑》开始有这样一段画外音——
人类,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神秘的生物,是一个无从解答的谜团。我们是谁?我们从何而来?去往何处?是怎样知道那些我们自认为知道的事物?为何我们对一切都深信不疑?有无数疑问需要找到答案。一个答案将衍生出一个新的疑问,而下一个答案又将衍生出下一个疑问,如此循环不止。但最终,会不会永远是相同的疑问?并且永远是相同的答案……
身处时空之中,人类不可避免地被“偶然”所产生的事件产生对自我和世界的怀疑与质询。正如片头画外音所说,每个人都在和高更一起思考一个充满奥秘的疑问——我们是谁?我们从哪里来?要到哪里去?怎么确定自以为知道的是什么......
我们把夜晚或短暂的那份真实感称作梦,把这场拉长到几十年的真实感称为现实。难道它们不是一回事吗?
你可能会说,”不,梦是虚幻的,是假的,是不存在的。“现实是真实的。
可是,梦与现实的经验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感官体验。梦到开心的事情,会笑;梦到悲伤的事情,会哭;梦到受伤了,会疼;梦到恐惧、会紧张;梦到生气了,会大吵大闹......我们一定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笑醒、哭醒、疼醒、紧张醒或吵醒的经历。
梦境中的体验和醒着的体验,都是我们眼、耳、舌、鼻、身、意的体验。唯一的不同之处,只是在于在睡眠中我们的感官灵敏度会相对降低,但是这不代表它们不存在。就好像打雷的时候,我们会被吵醒;有浓烟的时候,我们会被呛醒;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会疼醒诸如此类一样。
梦中有天空、大地、花草、树木、山峦、河流、房子、人物、各种事件,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。甚至有些梦境真实到我们无法明晰那究竟是一个梦,还是现实。
你可能又说,”可是醒来后它们都不存在了。“是啊,梦不存在了,梦可能就只会短暂地在记忆中待一阵子甚至连印象都没有,正如昨天和过去也已经不存在了、我们现在所感受的一切,下一秒乃至今后也将不复存在一样,某些经历可能会在我们的记忆中待一阵子,有些甚至连印象都没有。
你又说,”可是现实中的一切都是我现量所见,它们是存在的啊。“没错,可是梦中的一切也都是我们现量所见,那又该如何解释呢?
——梦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?梦究竟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?
其实,”梦“与”醒“拥有完全一样的真实感,它们没有任何差别。但它们又都不是实有的,而是一种完完全全的、空性的真实感。
什么是空性的真实感?就比如我们做了一个梦,梦里捡了很多钱,超开心,但醒来后梦消失了,可是那些感受还依然存在,还很真实,这就叫空性的真实感。
现实不也是如此吗?所有的体验和感受都很真实,但它们随时都在成为过去式,这一刻的事情,下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了,但感受还在,这就叫空性的真实感。
空性不是什么都没有,它既有也没有,它既发生了也没发生,它即存在也不存在。所以梦和现实一样,即是真实的,也是虚幻的;即发生了,也没发生;即存在,也不存在。
头脑喜欢玩逻辑的游戏,因为这种刺激能给我们某种满足感,它喜欢编织一些故事场景显得好玩和丰富,于是我们就对感官所感知的这个粗的物质现象的世界信以为真,相信有一个独立于“我”之外的世界存在着。
然而,感官存在着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曾意识到的巨大的局限性,它感知不到更为细微的存在。一旦我们认同了感官,就认同了经验。而经验有着巨大的局限性。感官无法超越它所不能感知的,如某些声波、光波等等,因为我们被局限在这个狭隘的认知中,所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唯一真实的存在。
我喜欢观察蜜蜂,它们永远都在辛勤工作,但它们不知道自己采回去的蜜很多会被人类吃掉。它们自动地忙碌,自动地回蜂巢,它们以为在为自己奔波,可它们不知道在它们的视角之外,还有更高的视角在全方位地看着它们,掌握着它们,甚至享用着它们的劳动成果。
想想我们不也是如此吗?如果我们无法站在更高更广的视角,身处其中的自己是无法觉察到事物的全貌的。
若干年来,一代一代的人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几乎全部都颠倒了。我们很少有人被教导先去了解事物的本质、存在的本质、宇宙的本质、自我的本质。人们忽略了一切本质去追求表象,其结果就是离真实越来越远、离生命越来越远,它的副作用就是烦恼越来越多,痛苦越来越多。
我们在定义上理解生活、理解生命理解爱,我们依据定义像个被设置好的机器一样自动地做出各种反应。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脱离的事物真实的本质,可我们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。
我们都喜欢美梦,不喜欢噩梦,可是,我们谁都无法决定梦从什么时候开始,又在何时候结束,我们更是无法让梦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,正如这个现实生活一样。
心有很多个层面,在某个层面,它一直不断地造作;而在另一个层面,它始终安静如初地观察这一切的发生。我们很少人会意识到前者,更少人会意识到后者。
我们可以像观察梦境一样观察所谓的现实,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,虽然这看起来像是在自欺欺人,但如果当我们明白了驱动我们一切行为的并非我们自己,而是宇宙最高的生命能量时,觉知的敏感度便会有所提升。
我们都可以像坐在影院观影一般,任投影仪在我们眼前的幕布上投射出各种影像。我们只需要看着眼前这个幕布上播放的爱情片、伦理片、纪录片、惊悚片、科幻片、灾难片抑或是恐怖片......我们就只是看着,因为那一切画面,都只是光与影的变化所构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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